酸甜的李子,酸甜的童年

 

酸甜的李子,酸甜的童年!

作者:段邦琼(原创)

(安仁在线签约作者)

每到端午时节,南方的李子便约好了似的,一齐涌上市场。放眼望去,街头巷尾,大小摊铺,甚至挑着箩筐边走边叫卖的小贩,无处不是黄的、红的、紫的李子。一股淡淡的来自山野的原始清香,在泛着淡淡白霜的李子上面流荡着。那股有些野性的清香,总会不停的挑逗着选购人的味蕾。口水出来了,拉得长长的,有些舀油的尴尬。要想堵住,低着头挑选的食客,只好不时的拧起一颗,在裤管上麻利的擦一下,然后丢进嘴里,梆响梆响的嚼起来。没有一个卖李子的会责怪人家的品尝,即便你压根不准备买,甚至只是从摊子前路过,也顺手抓起来品尝,卖家也定然会笑眯眯的。安仁乡间早就有言:桃子嘛李,有钱没钱掐一粒。既然有了前人制定的规矩,后人也就没有理由对喜好者苛刻。

我不知道安仁人为什么要把李子叫做嘛李?而且都固执地认为,嘛李应该是李子的“官名”。当我走出安仁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人知道嘛李的叫法。再一细看外地那些琳琅满目的李子,显然跟我们的嘛李有着很大的差别。外面的李子粗头大脑,而我们的嘛李小巧玲珑;外面的皮质松软,我们的质地硬朗;外面的吃起来阴阴的很不得劲,我们的吃起来梆梆脆响,雄浑利落;外面的一咬就有汁液沿嘴角流出,而我们的只有吞进肚里后,才会让你酸水上涌,回味悠长……更大的区别还在于,外面的李子要等到七、八月份才闪亮登场,而我们的嘛李早在六月份就已经悄然告退。后来一查阅资料才发现,其实我们的嘛李跟外面的李子压根就是两种水果,外面的李子官名叫做奈李,我们的则干脆没有“官名”,因为它只盛产于湘东南一隅,外面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一种活化石一般的古老水果——嘛李。最后干脆混为一谈,统一叫做李子好了。

在水果品种还没有“乱伦”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桃子、嘛李、广柑是安仁的三大王牌水果,尽管其中只有广柑被列为正品,甚至还是不少家庭的收入来源,但浑身长满麻子的毛桃,和光溜溜的酸甜的黄皮嘛李,还是给那时的人们,尤其是儿童带来了无比的快乐。且不说,在食不果腹的当年,毛桃和嘛李可以暂时充饥,单是偷摘这些玩意就有一种特别的乐趣。那时我们自然不会知道,《乐府》中有“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古训,也不懂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传统,只晓得偷来的比自己的似乎更好吃,而且即或被逮住,也不会落下小偷的名声。那时我家有好多棵高大的嘛李树。尽管村里人几乎公认,我家的嘛李味道特别正,不带任何的杂味儿,但我对它们的兴趣却很淡,因为我特别怕酸。对嘛李兴趣寡淡的我有时也会爬到树上去纳凉,骑在粗大的树干上欣赏黄灿灿的果子发出的诱人的光泽。偶尔也会努力攀登到树冠上,去寻找那些红得透亮的果子。对那些红透的清甜的嘛李,我还是不会拒绝的。可每次冒着摔下的危险,颤巍巍的把果子摘到手时才会发现,那颗红色的嘛李早已让偷吃的麻雀啄出一个洞来了,我只能小心的分享一丁点。我开始有些恨麻雀。于是从树上刷下来,从床底下找出弹弓,再次爬上树,只等那些贪吃的麻雀站稳,我便一颗石子弹过去,有时居然也有麻雀应声落地。

嘛李成熟时,正是端午时节。因为自己吃不了,搁树上烂掉又可惜,送别人也不见得稀罕。于是每年的这个时节,我和哥哥姐姐便特别的忙碌也特别的兴奋起来。妈妈有言在先,这些树上上千斤的嘛李是你们的,怎么处置可以随意安排。那时安平司大河端午是要划龙舟比赛的。举行龙舟赛时,河岸边、沙滩上人山人海。有卖油煎粑和油团子的大婶,早已把有利的位置盘踞,等哥哥挑着几十斤嘛李,我提着篮子,姐姐扛着秤一路挥汗如雨的赶到河摊时,我们的货担早已没了落脚的地方。我们只得挑着半担嘛李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两分钱一斤,随叫随卖。有时卖出去的不到十斤,被别人哄抢的还占了多半,更可怕的是,当看龙舟的人潮一拨一拨的往河边挤时,我们的嘛李也就成了大家脚底下的冤魂……等到夕阳西下后,精疲力竭的我们会把各自口袋里的分币全部掏出来放在一起数数,顿时傻了眼:三个人抬一天,忙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结果还不到五毛钱。看着人家摊子上诱人的油煎粑或者包子,我的脚再也迈不动了。哥哥只好狠下心来,给我买一个六分钱的糖包子,然后领着我们往家走。姐姐会不时的盯着我的包子咽口水,有时我也会撕点包子皮给她解解馋。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又会拿着竹竿去地里敲定嘛李,然后捡拾洗尽,再各司其职,奔向下一个市场。我们早已探听,神州河和承坪岭河里还在划龙舟呢!

卖嘛李的季节,我们最希望放电影。一旦知道哪里放电影,刚从学校回来的哥哥,把书包一丢,就带着我们去打嘛李了。我们必须赶在电影开映前来到现场。那时又不少游荡的观众会花上一分两分钱跟我们买上一捧嘛李打发时光。一旦电影开映了,就很少再有人走到我们的马灯边来。这时我们也正好看上几卷电影。电影快要散场时,哥哥会用篮子给放映员送去一些嘛李,然后小心的打探着:明晚将在哪里放映?

那会儿,年纪最大的哥哥也不过十来岁,而我只有四五岁光景。每晚买嘛李回来时,我们都会特别的疲劳,但一看见那些积满汗水的分币时,眼里又都会放出灿烂的光芒。哥哥说了,他发誓要把那本书买回来,姐姐早就明确表示,她需要一个漂亮的发夹和几根缠了各色绳子的皮筋,而我要一件像斑马纹一样的海军衫。数钱时,我们仿佛同时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在路上向我们飞跑而来。

家里的那一园嘛李树四十年前就成了柴火,对那些酸酸甜甜的嘛李,我至今依然没有兴趣,甚至只要看见,我的牙床就会抽风。那时我就认定,嘛李这玩意吃多了难受。长大后才晓得,孙思邈早就说过,“(李)不可多食,令人虚。”民间也有顺口溜:“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尽管也有不少典籍记载,李子的药用价值非同小可,但于我而言,它的树下永远也不会成蹊。当然,我对提着马灯,跟个哥哥姐姐卖嘛李的那段酸甜岁月,还是特别留恋的。特别是当在安仁种了上千年的广柑踪影难觅,麻麻的毛桃被变种得面目全非时,我还是会选择站在依然捍卫传统本色和口感的嘛李摊前遥想当年:沙滩上,三个少年在挤来挤去,马灯下,三个孩童在忙忙碌碌……

作者简介:

段邦琼,郴州知名写手,《故事安仁》主编,在国家省市刋物累计发表各类作品百余篇,是《郴州日报》、《文史博览》、《人文湘南》、网易、搜狐等媒体的常年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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